
去年上映的《江湖兒女》,我看完覺得很沒有誠意,還是那一套,寫實的畫面,質(zhì)樸的人物,有賈樟柯風格的地方特色魔幻鏡頭:墳頭跳舞。好是好,但沒有那么好。覺得賈導(dǎo)在完全重復(fù)自己,他知道哪些能刺到觀眾,他就去拍那些,這種做法太討巧了,有些偷懶的嫌疑。那時我還沒看《小武》,沒看《站臺》,沒有碰過賈樟柯的源頭,沒好好看看他家鄉(xiāng)小城里那些生動的人們,給予他養(yǎng)分的人們。太愚蠢,等看過《小武》和《站臺》后,我深深意識到,就像他說過的,他拍的是他相信的,別的他拍不了。小武,就像他曾經(jīng)輟學(xué)后游走在街上的伙伴,發(fā)散著作為一個人的樸素的魅力;《站臺》里縣城文工團的青年們追趕火車,伴著天邊的那一抹藍,寄掛著莫名沖動而又無處可去的迷茫,也是他年輕時體驗過的。他平淡的將經(jīng)歷過的描繪出來,就很動人。
到了《山河故人》,賈導(dǎo)已經(jīng)有了更完整的生命體驗,更好的把控力,作品圓潤,但仍保留著那一抹詩意。剛看完我很震撼,怎么這么真實,怎么這么動人,尤其是最后濤獨自一人在雪地里慢慢舞動起來,徹底被擊碎。那是一位母親對過往所有傷害的釋懷,是人類對其他人類和時代給她造成的傷害的釋懷,也是大地母親對過往的所有外界事物對其造成的傷害的釋懷、原諒,她輕輕地下了一場雪,想要蓋住那滿地瘡痍,輕輕撫慰傷口。
我在想,一個人要擁有怎樣的生命體驗、怎樣的敏感、怎樣的感受力、怎樣理性的認知,才能描繪出那似乎超出宇宙之間兩顆星球的遙遠的距離感、空洞,很美,很浪漫。這短暫的浪漫是我的詩。
人總是需要詩的。
哪怕他充耳不聞,渾渾噩噩,在幸福和滿足中度過大半生,在物質(zhì)世界中披荊斬棘。有朝一日,他都會念叨著,念叨一把梯子,可以順著翻出局促的生命,哪怕只是一瞥。
即便他毫不知情,那梯子大概率就是詩。 ?
愿你也有自己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