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鄉(xiāng),一個最簡單、最普通的詞匯,哪怕只是小學生,也懂得它的意思,但是同時,它也是一個最神奇的詞語,好像只要將它書寫在紙上,在為它澆上清水,過一會,便能枝繁葉茂。于是,一個家的模樣便躍然于白紙之上。
但是,白紙之上的,畢竟只是家的根,看的見,卻觸不到,稍微過上幾天,在思念的長河中,便慢慢的枯萎,化成了滿張的“念”字。對于旅居他鄉(xiāng),走南闖北的人兒,故鄉(xiāng)這個詞匯便成為了最濃的鄉(xiāng)愁,在血液之中久久難以散開。
所以我們那的后生們,不管是升學、出工還是參軍,當他們在離開這片滋養(yǎng)他們的土地時,都會帶些家里的吃食,有掛面、油糕。而只有這樣,哪怕魚兒游的再遠,也能尋見回家的路,就好像風箏飛的再高,那根牽連的繩子也總是在那里一般。所以,我們的“家”便隨著走南闖北的人兒,飄散在了大江南北,逐漸化為了濃濃的,不會飄散的鄉(xiāng)味。
那還是四十多年前,父親年輕的時候,那也是他第一次離開故鄉(xiāng)。那時太奶奶還在,在父親外出的前夜,用糜子面給父親蒸了一鍋的黃饃饃,父親嫌麻煩,不愿意帶,太奶奶敲了敲父親的頭,說:“出了門,害了肚子,帶點家鄉(xiāng)的吃食,總是好事?!庇谑?,父親的行囊中,便多了滿滿一布袋的黃饃饃。但是那袋子黃饃饃卻起到了更為重要的作用。在火車上,父親認識了同樣是生長于黃土高坡的母親,而認識的途徑,便是那代表了身份的鄉(xiāng)味。相互交談下,來自隔壁縣的兩個人都是去往同樣的一座城市,于是,鄉(xiāng)味變成了兩人的紅繩,在一座遠離故鄉(xiāng)的火車上,牽起了兩個背井離鄉(xiāng)的年輕人的心兒。
隨著太奶奶去世,爺爺奶奶帶著全家南遷,故鄉(xiāng)離父母越來越遠,尤其是在我出生后,父母回鄉(xiāng)的機會更少。但隨著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回家祭祖的使命便落在了身為長子的父親身上。前年清明的時候,父親帶著我一起回了一趟老家,坐在屬于爺爺奶奶的窯前,端著滿滿的一碗羊肉饸饹,我突然有點了解爺爺奶奶有時拿著一張老照片端詳半天的心情,那一張張泛黃的照片,凝聚著老人們永遠無法割舍的鄉(xiāng)情。
離去的時候,姑奶奶給我和父親裝了滿滿的一袋糜子面,奇怪的是,當我雙手結過布袋后,卻從中聞到了一絲爺爺家中的味道,但我確認,爺爺家并未有那里存放著糜子。于是,故鄉(xiāng)和他方在一輛行駛中的小車里慢慢重合、混淆,最終在這濃濃的鄉(xiāng)味中化為了一個“家”字,在筆直的大道上,留下一路溫馨的芬芳。
一路的馬不停蹄,帶回來的糜子面,被爺爺奶奶蒸出了滿滿一鍋黃饃饃,而當饃饃端上桌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爺爺奶奶眼中微微濕潤,隨后兩人相視一笑。低下頭后,那一顆游子的心,在濃重的鄉(xiāng)味只剩落回了故鄉(xiāng)的土地,踏實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