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飯后,和友人一起在外曬著太陽,看著遠處疊起的一棟棟高樓,享受著陽光溫暖的呵護,像兩只田野里安逸的向日葵。
我傾吐著工作里曲折的境遇,絮念著生活細碎點滴。友人微笑的聽著,卻慢慢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婷,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一怔,納罕她不知由來的話語。
婷,你沒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變了。
初認識你時,你陽光開朗單純,每天的笑容像裂開嘴的夕顏花,現(xiàn)在的你,話里總旖旎著淡淡的憂傷與哀愁。
你對你的境遇無能為力,你對你的未來期望甚偉。
時間突然陷入靜止與沉默。
有嗎?我笑著問。
有。她肯定著說。
那就有吧。
歲月在我們身上,毫不留情的寫下刻痕,在每一次攬鏡自照的時候,都會慨然發(fā)現(xiàn),我們的皺紋變多了,我們的身材變樣了,我們的面容蒼老了。于是,還要慨然而問上一句:這還是我嗎?
這就是從前那位“立志出鄉(xiāng)關(guān),無成誓不還”、才華橫溢、書生意氣、對人世和未來充滿熱切追求的我嗎?
死生晝夜,水流花謝。
小時候,我相信宇宙,相信一切真善美的東西,我把所有的想象、憧憬、熱愛在筆下肆意的表達,沒有文字支撐,可以圖畫代替,沒有語言表述,可以有色彩點綴。童年的回憶像一個五彩斑斕的夢,到處盛開的都是可以許愿成真的七色花。
那時,我和父母親住在教職工校舍,每天放學(xué)后,學(xué)校操場總是靜悄悄的,父親牽著我的手在校園里散步,指著天上最亮的一顆星星,告訴我,那就是我在爸爸心里的位置。我懵懂的邁著小步子,腳上還穿著外婆一針一線縫的千層底小布鞋。
時間像上了發(fā)條,小學(xué)、中學(xué)、大學(xué)就這樣毫無波瀾的過來了,一直到現(xiàn)在。
不久前的一天,我睡覺的時候忘了關(guān)窗,半夜突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在窗沿上敲打,我披衣坐起,將窗戶合上,竟無法再入眠。開了臺燈,退回在桌前,暗夜里的燈光像花瓣里的清露,晶瑩而溫暖,我面對著那本來該記錄我生活點滴的白紙與筆墨,卻一個字都無法下筆。
我的心,喧鬧又雜亂。在名利的海上追逐,在世俗的交錯間恍惚。我的心,也在雜塵中變的不安分起來。
于是我許久沒有落筆。許久沒有入睡。
人都是站在自己的三生石上,然后忘了自己的舊精魂。
我不期待人世間都是壯麗美麗的,也不強求自己堅守永恒,我只希望自己信念永存,把完成過、失敗過的經(jīng)歷如同一份卷軸一樣卷起來放在心靈的角落,讓它沉潛,讓它褪色,讓歲月的足跡走過后打開來,看自己在末腳處的落款與刻印。
我們已經(jīng)落過款,烙過印,變了又如何,沒變又如何?我似昔人,不是昔人。
你說我變了,這奇怪嗎?
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