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的光剛剛叫醒了樹椏上的鳥兒,一絲寒風肆無忌憚的在街角來回跳躍,試著找尋一個有著溫度的生命體取暖殆盡,一聲嘎吱的開門聲打破了持續(xù)許久的寂靜,伴隨著一縷昏黃的燈光,她默默的出現(xiàn)了。殘留著些許的困意,她蹣跚的走上了街頭,這個時候總歸是要有些生氣的,早起的人群步履匆匆,花樣的的早點鋪賣著各樣的熱氣騰騰的早餐,天幕低垂,云蒸霧繞,她站在原地斟酌了許久,才顫顫巍巍的用那雙早已失去光澤的帶著干裂的手從口袋中緩緩地掏出了一元破紙幣,'兩個饅頭,帶走。'小販只是象征性的抬了頭便收起了準備好的笑臉,給,她習以為常的收過袋子,默默的坐在街角的賣菜小販對面開始享受自己的早餐,就著一個破舊的杯子的水,也許只有打開杯蓋的一瞬間,熱氣氤氳而上的時候,熱水通過喉道充斥到體內(nèi)的時候才能帶給她一絲溫暖。五分鐘的時間她享受完了自己的早餐,開始工作。
許久之后她才倦然坐下,這時已經(jīng)接近正午,倦意猶如疾患,成為她的千鈞重負,她已倦于說話,倦于活動,究竟為了什么,為了誰,要做這一切呢,然后她像一個送靈人,心中念念不忘的唯有一件事情,休息會,休息會,什么也不想知道,只要休息,安靜,最好是沉靜,到了熟悉的街邊,人們都已墜入午睡。她多么勞累,一步一步的走上小店的門口,每邁出沉重的一步,水泥臺階都發(fā)出沉悶的回響,沒有顧得遍地的灰塵,她愜意的躺下了,不用顧及他人的眼光,因為實在太累了,她很快的閉上了眼睛,偶爾還能聽到風聲還在臉邊呼呼嘯過,最討厭的就是來往的汽笛聲,幸好已然習慣了,她只是默默的在祈禱,讓我好好休息會吧,就一會。沒有什么可以開始,沒有什么可以再完成。
睡醒的她精神恢復了不少,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看了看街道,她輕松的放下了心頭的結(jié),就在走到街角的時候,一輛白皮紅字的大型客車映入眼簾,上面寫著八個大字,無償獻血,無上光榮。她抿了抿嘴角,堅定的走上了車,一針入手,頃刻血流,走下車的時候她顯得有點吃力,嘴唇微微泛白,她艱難的挪步到了睡覺的寶地,那塊冰冷的水泥板上,佝僂著身子緩緩坐下。
好一會過去她才緩過神來,這時的她略微有點癡呆,喝了口快冷的水,她喃喃的念叨著什么,突然渾濁的眼神變得有了光芒,她把手慢慢的伸進了口袋的最深處,拿出了一塊手絹,仿佛包著什么東西,一層一層的剝開,里面是幾張嶄新的紅色大鈔,她努力的站起了身子,緩緩的走向了那道門,又來了呀您?她尷尬的笑了笑,沒有在意其他人的眼光緩緩松開了攥緊了一路的手,將那一張張帶有汗?jié)n的錢遞給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姐,'謝謝您的支持,我替山區(qū)的上不了學的貧苦孩子向您表示由衷的感謝。'這位小姐機械性的站了起來向她鞠了一躬表示感謝,她沒有過多的逗留,快步離開了這個燈火輝煌的大樓,因為她感覺這里和她格格不入,空蕩蕩的手絹仿佛在嘲笑著她不配在這個大樓里多留一刻。
已經(jīng)傍晚時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向百家燈火,她很享受的脫下了那身火一般顏色的衣服,'兩個饅頭,帶走,請給我加我一點熱水。'依舊是小販不屑的嘴臉。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
'來人啊,著火了!'隨后便是急碌的警笛聲和人們的呼喊聲,在后者就是一輛救護車搬走的一具蓋著毯子的尸體,和一間被燒的如濃墨般的屋子和廢墟。
她再沒有起床,再沒人見過這個普通的身影。
'哎你聽說了嗎,這附近住著一個清潔工,聽說挺可憐的,我聽我一個親戚說她每個月還去十字會給山區(qū)兒童捐錢,可憐的用著老舊的電熱毯被活活燒死了,這老天真是不長眼啊…'
正在嬉皮笑臉的小販表情突然凝固,他保持著擦桌子的動作好久沒有活動,許久之后他抬起了頭,微微泛紅的眼眶轉(zhuǎn)瞬即逝,'您好,一共十五塊。'
第二天清晨,天還是亮的很早,小販默默的往她過去常坐的石板上放了一杯熱水和兩個饅頭,隨后和所有人一樣,都開始忙碌著自己的事情去了。仿佛除了小販的行動和那天的對話,她就是一個不存在的事物一樣,也正如很多存在著的事物一樣,都被這個偌大的城市湮沒了。 ( 汪賢政)